【叶蓝】某本书的回忆

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《伴侣》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序

    这是我写的第五本书,往前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和整理,也不晓得算不算数。从哪一年开始写的也记不清了,人老了总是要有些毛病的,忘事算必经之路吧。 早些年断断续续的开始写这个,其他的事也不怎么管了,老了嘛,就准备给它个结束了。我极少批判一件事或给什么事定义,这本书依然如此 是我个人的一些看法和经历,给了我许多启发和感慨。
  就讲我的老师,我始终忘不了的一位先生。那年我才多少岁,五还是六也记不得,村里有天就特别热闹。说是来了个城里人,会教书,要在村里办私塾。我家是农民,钱不多,日子能过,但紧巴,每年都要有几个月得数着日子。还听说我原本有个弟弟,后来饿死了,是不是弟弟?兴许是妹妹也说不定。可我娘就想让我去念,说城里头都给孩子念书,将来有出息,能给当兵的做事哩!当兵的有什么好呢?有一次村里放的电影上边,当兵的要被子弹打的,看着都疼,干嘛要去当兵?
  我不懂,我爹也许是懂了,当即就决定要送我去念书了。其实我连书是什么都不晓得,想来当时父母是想我也能干大事。我现在写书,也能给戴个“作家”的帽子,大抵是出息了吧。
  后来我就去念书,学费也不是钱,听说城里用的都是银子,我们这里少,也花不出去。先生就让要上学的孩子,每家交些粮食上来,权当是学费了。我爹说先生是厚道人,到现在我还在想,厚道是个什么意思?将钱换成粮食就是厚道了吗? 那如果收钱,就是不厚道吗? 也许这只是一句随口的夸赞,但背后的意味却是令人窒息的。
  来上学的孩子很多,大半个村子的都来了,就坐一张大桌子后头,马扎子自己带。先生给我们发书,那时候书很少,有些人一辈子也见不着书,我很开心,觉得自己长见识了。
  先生姓许,不算高,很瘦,也很俊。要是放在我们村,是抢着要的小伙儿,可他是读书人,城里头来的,攀不上。 而且据先生所说,他已经结婚了。我当时没有什么“观念”的说法,先生拿出的照片上是个男子,比先生还要俊,穿着很讲究的衣服,就是所谓上等人。也许那时候就该意识到了,先生是个很不普通的人。
  先生说话声音不大,温温润润的,一群小娃娃坐在一起是很吵的,可先生总有法子让我们安静下来。哪天有空攒了坛子酱,也是愿意拿出来给我们加餐的。他讲课也很好玩,有时候也跟我们讲讲他以前的生活。他说他以前住在一个叫北平的城市,离这里不是很远,冬天也没有这里冷,也下雪,能下好几个月。还有很多吃食,饼面馒头花样可多,路上有人拉车,还有人买报纸。还有他的伴侣,是个很懒的人,冬天起床很迟,还特别喜欢折院子里头的花,经常跑到屋顶看星星,烧过厨房。我当时就很向往那样的生活,村长说这是城里人,跟咱们不一样,上过大学堂呢,肚子里头,指不定还有洋墨水!我问村长洋墨水是个什么东西,和水一样吗?村长说洋墨水可不得了,去过外头的地方,坐过大轮船,还会讲洋文! 我也不晓得先生上过什么学堂,更没见过船,于是糊里糊涂地听了个意思,就跑了。但心里对先生很崇拜,因为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,还很羡慕先生的丈夫,因为先生很喜欢他,不过也有些可怜吧,因为先生在我们村待了很久。想着思念也会是折磨吧,我爹我娘分开几天也是会想一想的,何况是几年?
  可后来我撞见了先生的另一种样子,有些怕他了。很陌生,说着另一种语言,还在房间里放了台机器,都是电影里边才有的东西,大家当看着玩呢,我才知道,都是真的。外头是真的在打仗,先生也不是为了做好事才来我们村。我开始害怕了,那些当兵的人,会过来杀了我们吗? 那先生的丈夫怎么办呢?
 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,生怕我的隐瞒会害死村里人。人到最害怕的时候,也许是最勇敢的。放学的时候,我去找了先生,他就在自己的房间,坐在椅子上写字,他经常这样。我们的书都是先生一笔一划抄下来的,可现在并不需要书,我才发觉先生一直都有些不对的苗头。
  我又害怕了,想回家了。先生的声音从薄薄的木板子后面透出来,他喊我的名字,问我为什么还不走。
  我也不晓得怎么了,可能是被吓楞了,很直接地问他是不是当兵的,准备杀掉村子里的人。先生笑了,说我整天都在想什么,又说他还有半年就要回去了,去北平城当个教书先生。我又不怕他了,心里头也开始舍不得,问他为什么,是要去找他的丈夫吗?他也不明讲,甚至没有纠正丈夫这个名头,就说时候到了,该回去了。
  我现在觉得先生啊,就像他说的北平的雪,就算捧在手里头,也还是会走的。他在我们村子留了三年,来的时候二十岁,一脸疲惫,走的时候,却好像有了什么力量。
  我的理想大概就是成为像先生一样的人,他离开了没几年,村里通路了,我就跟着他来了。前头有牛车,后头就坐火车,第一班,也不收钱,要了羊肉干,一开就呜呜呜的响,热闹。北平那时候乱啊,我却好像跟进了某一段时间里头,有人吆喝吃食,有人拉车,还有路边的报童。
  我先当的技工,就做些体力活,每个月能领一个大洋,我很少用钱,去买报纸,买吃食,每个月也能寄点钱回家。报纸上有好多花样啊,讲外头在打仗,要抢地方,我也不懂,都是人,要那么些地方干什么呢 ? 现在是懂了点皮毛,却找不回当年的真实了。
  后来我成了熟练工,每月能领两个大洋了。报纸看得越多,越觉得害怕,第一次晓得自己原来一直待在火炉子里头。
  后来厂子倒了,他们说是日本人压垮的,那些外资啊压价啊我也听不懂,又是糊里糊涂地收拾东西。那时候生活不好,我有些喘不气来了,想来这不止是个火炉子,里头还搁了滚水。
  我又成了一个写报道的,也没什么缘由,人家听我念过书,就让我干了。还说我体格子这么壮,还是外族人,肚里头有墨水,挺奇怪的。我有些不满,但仍旧是开心的,可想起了些东西,又开始难过。
  来北平第三年,我开始听到先生的消息。其实我也不晓得是不是,报纸上头的军阀和教书的先生,我将他们串到了一起。而先生的丈夫,名叫叶修,报纸上登过他的照片,和先生讲的很不一样,凌厉而又尖锐。
  许博远,就是先生的名字。是跟着他的丈夫打仗的,听说势力很大。我也不懂这些,隐约了解到,也令人心惊胆战。当时还很疑惑,毕竟一个读书人,怎么说也不该当兵吧,是因为叶修吗?我也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。但我还是每期报纸都买,期待他回到这座城市,以学生的名义向他报喜:我出息了,你教出来的。
  又过了几年,城市也老了一轮,他们开始说:要统一了。统一是个什么意思呢?怎么样才算统一呢?要一个国家,还是一个思想?我还是不懂,我沉默了。
  大概是过了几天,我见到了先生,穿军装,严肃而又冷硬。不再是我记忆中那副温和有礼的好好先生样了,反而有点像报纸上的叶修,明明那张脸几乎留下什么痕迹,却多了很多陌生的东西。
  我没有上前,挤在无数人中间,悄悄地后退。
  他好像不是许先生了。
  他是许博远。
  怀着一种被背叛的心情,回到了我的家。人都去看游行了,往日拥挤的小巷松了下来,喧嚣被挡在外头。我再也没有见过先生,也没有去了解那些事了。统一那天,也只听隔壁的小伙兴奋,我好像变了。
  现在想想,对当年的自己非常痛恨。因为幼稚愚蠢的想法,我在那一瞬间永远地错过了我的恩师。而后来听说先生在统一的第四年去世了,我感到后悔,自责,悲伤和很多叫不上名来的自我厌弃,我自作主张地错过了机会。
  而我见到了叶修,被元帅府的家丁请上门的。第一次坐汽车,却兴奋不起来。元帅府很大,但是空,没人气。叶修就坐在一张摇椅上面,倚着一株桂花树晃。他看起来很年轻,也没有照片上那么凌厉。他说他比先生大三岁,我想这个数字今后会是四岁,五岁,也许会大二十几岁。他喊先生叫做“小蓝”,说先生小时候很喜欢蓝色,总是穿着浅蓝的衣服。又说先生是因为旧伤复发走的,当年也是为了保护他,但是战场上条件不好,底子虚,撑了几年,幸好走的时候不疼。他说,先生怕疼,小时候啊跟着他爬墙,摔下来能哭一下午。我好像揭开了过去的听客,听那个孤独的男人讲那些隐秘的往事。我失去了恩师,他失去了伴侣,在某一瞬间,我们是相似的。
  越听这些事,我越感到悲伤和喜悦,我难过先生的离去和叶修的痛苦,我喜悦他们的相爱始终对彼此没有保留。越喜悦越悲伤,那个翻照片给我们看的先生,跟我们讲伴侣的先生,战斗在一线的先生,从此留在回忆中了。
  告辞过后,我最后看见那个男人脱去了所有伤疤和勉强,满眼落寞。正是桂花开的时节,那株高大的桂花树在叶修身上落了几片花瓣。
  又过了两年,我听见叶修去世的消息。 如今想来,那时局面已经稳定,也许对他来说,留着也没有意义了。
  我想这可能就是爱情其中一副样子,那么模糊的概念突然被赋予了一点思考。 时至今日我仍旧难以忘怀,爱情不是死规定,是感情的发酵。
  我尊重所有真实的爱情,也尊重给我如此震撼的先生和元帅。 若这世间当真有红线的话,他们应是被紧紧相连的吧。
  以前我有很多事都不懂,现在懂了,不想讲了。但希望有些事情,一辈子也不要懂。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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特想写出一种韵味来,可惜手残伤不起!!!
然后是旁观者视角,糖在细节里头。。。。
设定是双军官,竹马竹马。
然后有个小细节就是”我”是东北那块靠近俄罗斯那里的人,小蓝过去盯外国异动的,因为很偏所以往穷了写(其实是我什么也不懂)
大家看个乐呵看个玻璃渣,请勿考据谢谢!本文架空!
  
  
  
  
  
  

29 Aug 2018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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